在艺术与科技之间:贺明皓的创意探索之路
自我介绍与职业背景
Heidi:
首先感谢小的邀请,我很期待,也很荣幸。
我叫Heidi,中文名叫贺明皓,和小是一个姓。我是一个“创意技术人”(Creative Technologist),主要探索的是科技、艺术和设计的交叉。
我的职业经历比较曲折,但起点是在Colby学院,我在那里双修了计算机科学和艺术。那时我意识到,这两个领域都是我无法割舍的兴趣。所以我就进入了一段探索性的旅程:如何在这两者的交叉点找到职业道路。中间有很多反复,后来我去了Cornell Tech读“Connective Media”的硕士,也做了很多有趣的事情。
在工作方面,我当过创意技术人,新媒体艺术家,做过软件工程师,也当过联合创始人,参与过创业和融资。
目前,我正处在一个“调整和整合期”,接下来会回归创意技术,去做UX工程师,同时也会开启自己的艺术项目。
大学双学位的选择
Xiao:
特别好! 我想问一下,你大学的时候同时学了工作室艺术和计算机科学。这是因为你从小就学艺术吗?还是怎么会选择这两个方向?
Heidi:
其实从小我并没有真正上过正规的美术课。小时候我很想让妈妈给我报艺术班,我们去过那种类似少年宫的地方。一开始他们会做一个测试,看你适合什么风格的艺术。记得当时让我画一只小老虎,我画完之后,他们说我适合抽象派的风格,然后拿了一幅毕加索的画给我看。
对于年幼的我来说,那简直是个冲击。我一看就觉得好丑,我不要学这种风格。于是就放弃了。真的被毕加索扭曲的人脸给打击到了。
但我还是会自己玩。我小时候经常在家里的白墙上画各种东西,父母也比较支持,所以家里有一半的墙壁都被我画满了涂鸦。有的画得好,有的画得不好。我还会邀请会画画的小伙伴来家里一起画。所以,其实我没有接受过系统的美术训练。
后来到大学,我被一门课吸引了——叫“工作室艺术入门”。课程介绍里写着,你可以用各种材料去创作,去画不同的东西。我立刻就被吸引了,于是选了这门课。同时,我也在上计算机导论课。我记得当时我甚至一度觉得自己可能会学环境科学。但上了这两门课后,我发现它们都太有意思了,于是我才决定同时主修这两个专业。
艺术与计算机的交叉
Xiao:
我很好奇,Heidi。这两条主线,艺术和计算机科学,它们之间会互相影响吗?
Heidi:
其实是互相影响的。比如我上过计算机视觉的课,最后的项目是用机器学习去识别图像。我没有选择常规的植物影像,而是找到荷兰一家美术馆的开源数据库,用算法去识别绘画的风格和材质。虽然技术上有限,但这是我第一次把艺术和计算机结合。
相比之下,把计算机融入艺术会更难一些。但我在本科毕业作品里完成了一个我非常喜欢的项目:我把自己写的计算机代码打印出来,裁成小条,再嵌入蜡块中。代码本身生成的是一个虚拟世界,而这些物理化的蜡块组合起来,却形成一种很沉静的美感。这个作品至今还放在我的个人作品集首页。
文理学院的教育与反思
Xiao:
你是在文理学院里学习艺术和计算机。回顾大学时光,你会怎么形容这段经历?
Heidi:
我觉得是“复杂的感受”。文理学院的教育让我在四年里沉下心来学习基础知识,不强调结果,而是注重思维方式。这种经历在以后的人生中很难再有。
缺点是学校环境比较偏远,资源和人脉有限。但它给了我跨学科的机会,这是非常宝贵的。
从文理学院到Cornell Tech的文化冲击
Xiao:
后来你去了Cornell Tech。我印象里它在纽约罗斯福岛。从一个相对封闭的文理学院,到大城市里更大、更务实的学校,你的感受是什么?
Heidi:
说实话,非常不适应。可以说是“文化冲击”。
在Cornell Tech,大家的目标感非常强,很清楚毕业后要进什么公司,需要选什么课、拿什么实习,整个路径非常线性、扎实。而我则是少数还在探索、游移的人,选不同的课程,尝试不同的方向。
导师的建议:坚持做喜欢的事
Heidi:
我在Cornell Tech第一年上了一门叫《跨学科创作》的课,这门课听起来就像是我一直在做的事。我特别喜欢这门课,老师是从伊萨卡来的建筑学教授Jenny Sabin。
她会讲一些用各种神奇材质的建筑案例,虽然我对建筑不熟,但总是听的激情澎湃。后来当我很纠结,不知道未来该怎么走时,就去找她聊。她告诉我:“这种纠结完全正常。你只需要在当下选择你喜欢的事,坚持做你一直想做的事(Just keep doing)。”
她举例说:比如你能来上我的课,这本身就是你选择的一部分。这些经历可能不会立刻指明你的职业方向,但只要你持续练习和探索,总会找到答案。
当时的我并没有意识到,Jenny 所说的每一次选择,究竟意味着怎样的力量。毕竟那些选择,并不能立刻解决找工作、办工签这样的现实难题。直到后来,在这些年接连遇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机遇时,我才慢慢明白。那些看似偶然的机会,很可能是来自于几年前的一个细微却真心的选择。
毕业与第一份工作
Xiao:
你2021年毕业,算是疫情的后期。当时是怎么做选择的?
Heidi:
当时我很幸运,拿到了一份Backslash Art Fellowship。它把Cornell Tech的工程师和纽约的艺术家配对,合作做项目。这是带薪全职9个月的机会做艺术。
之后,我加入了一家叫Deeplocal的创意科技广告公司,做Creative Technologist。这份工作让我很开心,因为它本质上是广告公司,但我们做的项目是用科技来制造全新的体验。比如给大公司的办公楼设计一个让人眼前一亮的互动装置,或者用创意科技帮他们做宣传。
这份工作让我第一次感受到,创意科技也能和“盈利的商业”结合在一起。公司还鼓励我们不断探索艺术和新媒体艺术家的作品,每周有分享会。我每次都是最积极的那个,准备几张PPT,介绍有意思的艺术家和作品。这段经历让我觉得很被滋养(nurturing),对我的职业道路也有很大帮助。
第一次被裁员与危机
不过不幸的是,Deeplocal后来因为经营管理的问题大规模裁员,从150人裁到只剩30人。我第一次经历裁员,产生了很强的存在危机。
我发现Creative Tech的岗位非常少,几乎没有招聘。我为了维持签证,同时因为一直想尝试创业,去找了一份初创公司的软件工程师工作。
加入初创公司与完整周期
这家初创公司做的是购物体验相关的产品。我加入没多久,公司就被收购了。短短几个月里,我见证了一个成功的初创公司的完整周期:从稳定有客户但没有爆发,到每周签下大客户,最后顺利被收购。
这段经历让我非常受鼓舞,也让我萌生了一个想法:“既然我见证了别人的成功,那为什么不自己试试创业呢?”
创业:AI生成美甲项目
后来我和几个朋友一起尝试做创业项目。最初我们从兴趣出发,做的是AI生成穿戴甲(美甲设计)。
这个项目其实比看起来难很多,我们经历了三轮迭代。比如一开始的界面设计后来发现不符合用户需求,就不断调整。我们甚至在NYU毕业典礼前期做过活动,为毕业生设计“毕业主题”的穿戴甲,再联系国内的手工艺人制作并寄到美国。
这个过程非常有意思,我们也拿到过一些奖项,还在纽约展出过。但最后发现,这个项目很难规模化,不太能成为一个真正盈利的生意。它更像是一个创意探索性的项目。
创业的挑战:营销难题
Xiao:
你们当时的目标客户群体是什么?营销是怎么做的?
Heidi:
一开始我们目标就是年轻女性,尤其是学生群体。比如毕业典礼就是很好的切入点。营销主要依赖Instagram和一点点TikTok,但线上推广非常难。反而是线下活动更有效,比如发海报、通过学校邮件推广。
后来我们意识到,最大的挑战其实是营销本身。线上广告投入很多,但点击率和转化率很低。我们也跟一些营销工作室聊过,他们说有些“平凡但搞笑荒诞”的视频反而能火,但需要客户愿意尝试。
还有一种方法是少量投放在不同渠道,先试探哪个转化最好,再加大投入。
我发现,真正有效的其实是“私域营销”:通过社群和community owner(社区组织者)来触达特定人群。
转向社交媒体与AI创业
在做美甲项目的过程中,我们越来越意识到:营销是B2C最大的难题之一。于是我们决定pivot,转向做社交媒体相关的创业,研究如何用AI去理解、利用社交媒体数据。这就是我们后来新的创业方向。
创业带来的成长
Xiao:
如果回顾这一段创业经历,你会怎么形容?
Heidi:
我觉得这是一次非常高强度但快速成长的经历。通过它,我变得更勇敢,更愿意在世界中探索、认识不同的人、做出判断。
过去的我比较内向,喜欢自己一个人做事。但创业让我意识到,其实很多看似不可思议的事,自己也有可能做到。未来也许未必是以科技创业公司的形式,但我一定会不断去创造有意思、有价值的东西。
推荐的电影
Xiao:
在采访的最后,我们一般会请嘉宾推荐一本书、一部电影或一个播客。你会推荐什么?
Heidi:
我推荐两部电影。
第一部是《千与千寻》。
这部电影提醒我,不要被表面的名利所迷惑。真正成功的创业者,往往是因为他们对自己做的事追求到极致,而不是为了头衔或金钱。如果只是追逐外在的“高楼大厦”,很容易被外界的负反馈所打击;但如果专注于自己热爱的事,反而能真正创造价值。
第二部是《时空恋旅人》(About Time)。
电影里的男主有穿越时间的能力,可以回到自己人生中的任何一天。他爸爸告诉他,正确的用法是:把同一天过三遍。第一次正常过,第二次修正遗憾,第三次就能活得很满足。但最后男主不再使用这个能力,因为他已经习惯把每一天都过得充实美好,不需要再重来。
这部电影提醒我:最重要的是如何度过今天。
Xiao:
说得非常好!非常感谢Heidi今天的分享!
Heidi:
谢谢!
图片来源:《千与千寻》(2001),吉卜力工作室出品。